剛收到“蘇東坡3D寫實數位人”模型研討會邀請的時候，不明就裡。除了知道“蘇東坡”是誰，後面幾個字有看沒有懂，什麼是“數字人”？是設計蘇東坡手辦？公仔？
“數位人”是Digital Human，通過電腦圖形學、語音合成技術、深度學習等繪製和建模，製造出應用於虛擬世界的人物。數位人以平面二維或是立體三維的圖像/影像形態出現，我想到網路的虛擬主播（VTuber）、歌手藝人，像日本的初音未來，韓國的Rozy，中國的洛天依、夏語冰…所以，中華書局是要進軍二次元還是元宇宙嗎？可是，數字人本來就是虛擬的，哪來的“寫實”呢？
帶著好奇心參加5月22日的線上會議，和北京師範大學李山教授同一場，前一天的學者專家有故宮博物院祝勇老師和中國社會科學院陳才智研究員。原來，“3D寫實數字人”已經是專有名詞，還有所謂的“3D超寫實數字人”呢！“寫實”或“超寫實”的意思，是指圖形影像顆粒細緻，組織精密，惟妙惟肖類比真人，甚至可以亂真。身材曼妙，面容姣好，能歌善舞，Rozy“出道”三個月爆紅，她的社交媒體吸引十數萬粉絲關注，製作公司才公佈她的數字人身份。中華書局設計蘇東坡數位人的“寫實”追求，主要在於合乎文獻史料和圖像紀錄裡的蘇東坡形貌。
在《陪你去看蘇東坡》書裡，我寫了《東坡長得怎樣？》，從蘇東坡自己的詩文總結得知他的個子高，顴骨聳然，鬍鬚不濃密也不稀疏。中年時體格稍胖，老年在嶺南和海南生活不易，霜髯骨瘦。目前能見到和蘇東坡時代較接近的畫作，例如宋代喬仲常的《後赤壁賦圖卷》，描繪在黃州大約46到49歲的蘇東坡，或許保留了些許他的形態特徵。我分析東亞的《東坡笠屐圖》，還發現清代翁方綱收藏的明朝狀元朱之蕃摹《東坡笠屐圖》，東坡右邊顴骨有幾粒星斗般的痣，是誤解元人題畫詩的結果。
人工智慧和演算法、數碼科技的進步發展，2021年被稱為數位人元年。其實早在2013年,周杰倫就和”復活”的虛擬鄧麗君同台演唱過，今年這一波數字人的出現潮，是看見了數位人的使用場景、市場需求，以及變現風口。我想，是娛樂圈之外，更大的人和數字人協同合作的機會。直接取材成熟的 大IP，比製造新的人設和外觀，受眾的認識成本較低，經典文化中人見人愛的大IP，要數蘇東坡。
去年大谷Spitzer在微博和B站上發佈了用人工智慧“還原”三張蘇東坡相貌的視頻。他採用的是清代葉衍蘭《歷代文苑像傳》裡的蘇東坡畫像、元代趙孟頫《蘇東坡小像》，以及翁方綱收藏的《天際烏雲帖》中朱鶴年摹李公麟《按藤杖坐磐石圖》，加上模擬古漢語的朗讀《題西林壁》，頗為有趣。不過，為了求真，我還是要指出：最後一張右顴骨有痣的畫像有問題哦。
觀看了中華書局專案組展示的四張建模樣品，知道工作團隊已經做了相當充分而扎實的調查研究，很是佩服。參考了古代的蘇東坡相關繪畫，還選了幾位古裝扮相和氣質相近蘇東坡的演員為樣板，有胡歌、陳道明、張震、陸毅等人。胡歌和陳道明一直是我 “蘇軾文學與藝術”課的學生心目中的蘇東坡—風流瀟灑，真誠堅毅。
力求兼顧形似和神似，我談了四張建模樣品的五官特色和視覺效果，既然是3D數字人，還要考慮將來如何因語境調整表情，和受眾互動的可塑性；以及回應工作團隊擔心吊梢眼的“辱華”觀感。我認為：審美評價依靠集體的共識力量，成功的蘇東坡3D寫實數字人，或許正是讓吊梢眼“撥亂反正”的媒介。
陳龍強和張麗錦在《虛擬數字人3.0：人“人”共生的元宇宙大時代》提到美國天使投資人沙恩·普裡（Shaan Puri）的看法：元宇宙不是一個空間，而是時間上的某一個點。在那個“奇點”，你隨意穿越，見到蘇東坡，你想和他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