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眼一燈開,元神出見來。煙霞饒雅趣,議論逞雄才。志氣隨灰燼,簫聲變角哀。是仙還是鬼,細自認形骸。
1948年林庶利在《南洋商報》發表了這首〈詠煙霞客有序〉詩。詩裡提到吸鴉片輕煙繚繞時高談闊論,燃燒到只剩灰燼,樂極生悲,甚至形銷骨立,扮仙其實是鬼。鴉片的危害,豈能不慎?
直到最近,新聞媒體還不時報導毒品走私的查緝事件。2009年4月22日,納加恩德蘭(Nagaenthran Dharmalingam)在左邊大腿上綁貼了42.72克二醋嗎啡(海洛因),從馬來西亞入境新加坡被捕。依照新加坡濫用毒品法令(Misuse of Drugs Act),海洛因和鴉片屬於A級毒品,禁止持有、販賣、運輸、製作、吸食,運輸鴉片100克,3克嗎啡即觸法;1200克並含有超過30克嗎啡處死刑。2010年11月22日,納加恩德蘭被判死刑。此後他的律師和家人多次上訴,認為他智商不足,不明白自己的行為,一些人士為他抗議或請求赦免,包括英國富豪,維珍集團的創始人理查·布蘭森(Richard Branson)。
2022年4月27日執行本案的死刑,但是餘音未了。10月22日,新加坡內政部在官方網站發表19點聲明,回應布蘭森的指責,其中第17點說到:“我們不接受布蘭森先生或其他西方人將他們的價值觀強加於其他社會。我們也不相信,一個曾在19世紀為逼迫中國人接受鴉片而發動兩次戰爭的國家,有任何道德權利在毒品問題上教育亞洲人。”聲明中強調:“在全球範圍內,每年約有50萬人的死亡與毒品有關;僅在美國,2021年就有10萬多人因吸毒過量死亡,創歷史新高。”
我想起在斯坦福大學教書時,學校周圍停滿了帶後拖車的休旅車,經過附近,常常聞到奇怪的氣味,後來曉得那是大麻。系上的越南裔助教打開谷歌地圖向我畫出“黑區”—遠離那些帳篷,小心地上的針筒…。我沒有進去“黑區”,一樣在三藩市街邊踩到針筒,看見那些臥倒的男女,大部分是青年。聽說還有的人是為了吸毒,從外州來的,盤纏用盡,露宿街頭。時間像風穿過他們的身體,吹不散新鮮熱血混雜的腐朽。吸毒,快樂嗎?我總覺得他們漫漶的眼神流淌著憤恨,憤恨自己?還是社會?還是世界?
就像各國對於新冠病毒疫情的管控有所出入,基於個人健康和公共衛生的治理原則,影響了開放或嚴禁毒品的法規,很難簡單只從所謂的“人權”來評斷。今日零容忍毒品的新加坡,是走過提煉、加工、輸出鴉片的歷史階段,通過民間福利和宗教團體的努力勸導,建國以後徹底執法反毒的決心,才逐漸清理毒素。
19世紀中,鴉片稅占英國海峽殖民政府稅收近50%,是一筆可觀的收入。1887年遊歷新加坡的李鍾珏在《新嘉坡風土記》提到了被稱為“豬仔”的契約華工多數因吸食鴉片而身心受到篏制:“十人中無煙癮者,不得一二”。
在印度種植的鴉片,20%運到新加坡,在直落布蘭雅(Telok Blangah)加工,然後送到巴西班讓(Pasir Panjang)進行包裝。位於肯特崗(Kent Ridge)的鴉片山戰役紀念館(Reflections at Bukit Chandu)復原展示了1930年到1945年包裝工廠的機器和照片。為了防止仿冒,鴉片被裝進金屬管裡,領有登記證的民眾每天限量購買。
帝禮士牧師(Ira Tracy,又譯名杜里時)由梁阿發協助,1835年在新加坡堅夏書院刊印《鴉片速改文》規勸時人。陳樹南醫師主持戒煙醫院和拒毒會。真空教戒煙壇施行跪拜戒毒。加上報紙大量的文宣廣告,南國淨土,得來不易。
陳子謙導演的反毒微電影“High“揭示了“選擇”的關鍵作用。理查·布蘭森先生,你可以選擇當毒鬼;島國新加坡,自有護佑的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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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若芬:《星洲創意:文本.傳媒.圖像新加坡》(新加坡:八方文化創作室,2023年)